我都等你来。(2/2)

“别等了。”他说，“父亲说他山采药去，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我若说我并没有带她去上海，你可会相信？”

她没再说话。

南地的夜是的，更重，锦被冰冷得如浸泡了。

他停顿住。

幸那丫勤恳，今日探亲结束便归来了。沉鸢把她叫房里，取来纸笔，写一张字条给她。

又或许她从前拥有的太少，好似盯着碗中三两银钱的乞丐，而现在她有了别的了，那几些小钱是否被人偷拿去，她也就不再在乎了。

良久，叹了叹：“罢了。”

来几番节时沉府都颇有些冷清，如今终于得以闹一次，府中上自然不敢怠慢，菜肴茶如一般呈递上桌，杜呈璋与沉氏父觥筹错，那京城中的奇闻异事，也如茶话一般被他侃侃来。

她也早已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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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虫声透，沉鸢轻阖上，说也奇怪，从前她同他别扭，他娶回姚珞芝，她心冷得一连几月都不同他说话，撞见他们玩闹说笑，她拂袖转而去，在心里气恨他多……近来倒真不似从前那般心窄了，她生气的时限愈来愈短。到如今，甚至都能同他坦然躺在一张床上。

沉鸢缩在里侧，不算宽的一张床，两人之间却好似还能再躺一人似的，杜呈璋熄了灯，那房中除却黑暗就只剩沉默，他们彼此无言躺着，过了一会，杜呈璋问：“你原谅我了？”

良久，沉鸢：“夜里凉，就睡在床上罢。”

“我有一话想问大少爷，”她问，“大少爷娶我这些年，可曾后悔过么？”

再低看那字条，上面写着“择期再会”，脸都煞白了些：“这，这……”

沉鸢没有说话，杜呈璋又继续：“那日你走后没多久，矿业司便打来了电话。他们要我去上海差……”

她愣了一愣，合上书：“谁等他了，你莫胡说。”

“如今这般，是哪般？”

杜呈璋偏过去，沉鸢闭目平躺着，又过一晌，听闻她呼渐匀，已睡着了。

“我教你去，你便去罢。”沉鸢淡淡垂，“你是我最贴的丫鬟，我本也不瞒你的。只是动作麻利些，莫教大少爷知了。”

见她肩膀着，他起为她掖一掖被角，忽听见窗外风声，他记起与她初见的那年盛夏，他蹲在岸边朝湖里扔石片，沉鸢坐在树看书，他手里的石片一蹦两蹦地消失在面。

“府外莲池边，将这字条给叶先生。”

说那话时，蒲儿神骤然缩了缩：“大少，要我给谁？”

石片飞莲叶丛里，扑棱棱惊起一片飞鸟。

杜呈璋回过神，将上的被又匀给她几寸。

“即便成了如今这般，也不曾么？”

“屋里太闷，我去透透气。”沉鸢回答。

“你没等他，你又生什么气？”他笑了，“哎，沉小，你莫不是喜他罢？”

“我信，”她声打断，“大少爷说什么，我都是信的。”

“不必了。”

“不曾。”他说。

“太太去哪里了？”她走近桌边，他拉住她的手。

沉安阔听得迷，酒过三巡，面颊也渐渐红了。沉鸢随同杜呈璋际过几次，这般酒场言谈早已听习惯了，她浅浅吃了几筷菜，便没胃再用，睨着旁人酒趣正酣，她悄悄离席，到灶房去寻蒲儿。

她想也许是恨得太久了，有如上弦的发条，总那么着，久而久之便没有气力了。

蒲儿静了许久，折起字条，轻轻回个“是”字。

那一席酒喝到二更，菜冷人散，沉鸢搀着杜呈璋回到卧房。

此刻是在沉家，自不会有两间房来容他们分居，沉鸢将他扶到床上，一时立在床边未动，杜呈璋静了半晌，又站起来：“我酒气重，你睡床，我睡地上罢。”

“我并没有怪罪大少爷。”沉鸢。

沉鸢送她从偏门去，看她飞奔消失在树林里，她别一别耳旁碎发，转回屋，桌边杜呈璋仍在喝酒，拈杯微笑着，一直望着她走来。

杜呈璋倒没想到她会这般好言语，一时愣住，竟不知该再说什么了。

都过去了，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