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太医叫来小厮把公抬到榻上,又把了会儿脉,“病是凶险了些,不过也不是没得救了,依老朽看,公是一时气才昏厥了过去,待我开两剂疏通心脉的药定能醒过来。只是有一条,天大的事也要先放一放了,万不可再擅自行事,要不然即便是华佗扁鹊在世也难保万全。”老爷了:“一定太医说的办。”傅太医叹了一气,坐到书案上去开方,老爷亲自过去给他磨墨,看见书案上的诗,拾起那张纸看了会儿脸愈发沉来,悄悄折起那张纸了自己的袖里。
那日午后,朝廷在德胜门张了皇榜,公布了选此次恩科殿试的举名单,“纳兰成德”四个字也位列其中。国监祭酒徐元文大人亲自过府来传了皇上的旨意,宣公于五日之后廷对。若放在平时,这样的喜事府上必定是会大肆办一番的,可老爷和大这回却一反常态,不但没有设宴,就连收到的贺礼也悉数捐到了广化寺用作寺里的香火钱。大整天都和齐布琛姨娘跪在佛堂里念经,求佛祖保佑公渡过难关。
“爷。”
傅太医夹着药箱匆匆走房门,踱步到书案前,把了把公的脉,抬看向老爷,“是昏厥过去了,不是反复叮嘱这些日不能夜读吗,怎么不照着呢?”老爷闭着叹了气,没有说什么,大抹着泪:“我就成德这么一个儿,这要是有个好歹不是要了我的命?”老爷跺了跺脚,喝:“你哭又能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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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嗖地站起,公戳笔,连着咳了好几声,一时连话都说不来,我忙把茶递给他,公脸煞白,颤着手接过茶碗,手一抖整杯茶都泼在了纸面儿上,把刚写好的字全都给开了。老爷和大听到动静领着傅太医赶过来,老爷走到书案边摸了摸公的背,“成德,成德?”
夜里,公坐在房里的书案前写字,咳嗽不止,我坐在一旁给他磨墨,静看着公写来的每一个字。公过去最练米芾的行草,可今日却一笔一划地写起正楷来,笔很慢,几乎每一笔都在用很大的劲儿。半晌,才工工整整地写一首诗来,我缓缓地转动着墨杵,看着纸上的字,心里默念着:何金衣客,栖栖翠幕中,有心惊晓梦,无计啭风。漫逐梁间燕,谁巢井上桐,空将云路翼,缄恨在雕笼。
年,致火无法外散,心脉俱损,这次是旧疾复发,而胳膊上的箭伤不过是个引而已。老爷和大每日都到公的房里来,私问傅太医公的病重不重,傅太医摇了摇只不好说,等到天气转了或许会有所改观。
那士瞟了银票,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到了衣襟里,静默了一会儿才:“虽极难驱尽,可方才贫施法时东方骤现一白光,准是启明星凡了,若要回转也不是毫无办法。”老爷倏地睛一亮,抬了抬手:“老观主但说无妨?”那士慢吞吞地:“若保无虞,必速速成亲冲喜。”老爷和大对看了一,霎时如醍醐一般。老爷撇过往公榻上看了会儿,了,遂起朝那士拱了拱手,“谢老观主提,我记了,请往前府厅用茶。”那老俯施了个礼,而后抖了抖又宽又的袖随着来福了房门。
次日,公的房里成一团,不光有士盘坐在阵上念符,还有打扮稀奇古怪脸上涂了油彩的萨满法师摇着铜铃铛在地毯上摇摆不定地大神,嘴里还不时地念叨着咒语:“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不,万邪不开……”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萨满又偏偏不让我把公榻上的幔帐给放来,说是要对着他施法念咒才用。公虽然仍在昏睡中,手指却揪着衾被,可老爷和大却对这些萨满信不疑,端坐在罗汉榻上很虔诚地看着他们施法,大的手上还转着一串佛珠。
“九丑之鬼,知汝姓名。急须逮去,不得久停。急急如律今。”那个老士闭着睛念完这一串咒语,随后缓缓从垫上站了起来,而那两个萨满法师还在扛着铜铃继续着大神。老爷起走过去请那个白胡老士坐,急切地问:“怎么样?”那老士叹了一声,捋了捋白的胡,闭上手指掰了几,半晌缓缓睁开看向老爷,“是冤魂缠,极难驱散,贫实在没有十全的把握。”老爷皱了皱眉,从袖里掏一张三千两的银票恭敬地递到那士面前,“这是一心意,请老观主务必笑纳。”
大和老爷没再回屋去歇息,而是坐在了公榻前守着。我拧了块巾给榻边送去,老爷接过巾亲自给公的额上掖好。大着公的手,看向老爷:“明儿个要不请个萨满来看看,要是间什么小人来找成德作祟,也好驱一驱邪气。”老爷静默了会儿,微了,“就这么办吧,我也告几天假,朝上的事先搁一搁吧。看样廷对是去不成了,当真是祸不单行啊。”说着重重地锤了锤自己的,大抹着泪:“都病成这个样了,还什么廷对不廷对的,是命要还是功名要?这回就算是天王老来请,我也不能让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