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看他笑,更张了,不知要与他聊什么才好,问:“先生早上没课吗?”
……好像说了句废话,博士哪会天天有课。
“我平日在彝堂编书,或给监生批些书字,评定月课,每月只有两三次会讲。白在诚心堂读书,明日要本月的文章,央我替她改一改。”
他拎起手上批满朱砂的罗纹纸,似是有些疼,“不如说是重写。”
江蓠抿着,低喝了一小茶。
薛湛把改完的文章叠好,用玉兔镇纸压着,面前忽然又多一沓纸来,馆阁写得极工整漂亮,蝇小字密密麻麻。
他不看,也知这是什么。
“薛先生,”江蓠鼓起勇气,“我写好了,您若不忙……”
他望着她,神仍温如煦风,却未接。
“你想让我当着你的面看?”
“嗯。”
“我布的功课是月初八的,这个你知么?”
“知。”
薛湛:“岘玉,你一个晚上写完了需要思考半个月的题。我可以一个时辰细细批注,也可以只用半盏茶的工夫看。你的选择是什么?”
“自然是……”
江蓠住了。她顷刻间明白过来,得早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这显得她没有足够重视,太自以为是了。
薛湛在敲打她,回去再磨一磨,拿来的成果他才会力去批改。
江蓠垂眸沉默了半晌,复又直视他:“先生,我想请您现在看,即使只有半盏茶也好。我并非轻视您的题,而是今日您正好在郡主房里,我遇上了,又正好带着功课,我不肯什么都不就这样走去。”
她不习惯错过机会,也不习惯等待。
薛湛叹:“如此也罢。”
说完便接过白麻纸,一张张看起来。
他翻完前几张,眉微蹙,面上略无轻松之。江蓠的心悬到嗓,握着杯,掌心都红了。
半盏茶过去,他终于放纸,她抬起睫,满心期盼。
薛湛的声音依旧温和舒朗:“第一篇中规中矩,第二篇太匠气,第三篇太奉承。这不是我想看的文章,恕我改不了。”
那一刻江蓠好像听见什么东西“嚓”地碎裂了,迟缓地眨了睛,张了张嘴,怕自己失态,费了好大劲,哑声:
“若是上考场呢?”
“读书不只是为了科举考试,我向来不喜学生抱着考中的心思去写我布的功课,揣度我的偏好,却隐匿自己的想法,这没有任何意义。国监里卷的博士有很多,如果你想得到认可,换一个先生,不要来找我。”